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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志航丨汶川大地震十周年纪念特辑:最艰难和纠结的一次“俯卧撑”

2019-5-20 15:55| 发布者:cphoto| 查看:2047| 评论:0|原作者:区志航|来自:当代艺术观察

摘要:《那一刻》2008年5月12日14:28 汶川大地震 作品1号昨天是汶川特大地震十周年纪念日,比想象要平静就过去了。央视新闻频道在地震发生十周年那一刻,没有灾区现场纪念活动的直播;连日来媒体更多的是对当年救灾报道和 ...

《那一刻》2008年5月12日14:28 汶川大地震 作品1号


 

昨天是汶川特大地震十周年纪念日,比想象要平静就过去了。央视新闻频道在地震发生十周年那一刻,没有灾区现场纪念活动的直播;连日来媒体更多的是对当年救灾报道和记录的回顾,尤其是对灾后重建和新生的歌颂,鲜见反思与追问。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漠是难以回避的事,而不受时效局限的艺术,也许是引发持续关注不错的方式。 


2018年5月12日央视新闻频道《汶川特大地震十周年》节目


迄今为止,我已经在国内外创作了超过一千一百个“俯卧撑”作品,曾多次被媒体、网友和公众问过哪一次“俯卧撑”最难忘?说实话,每一次都刻骨铭心,个中的经历、细节和感受,随时可以娓娓道来。但不得不承认,作品《那一刻》2008年5月12日14:28 汶川大地震,是最艰难和纠结的一次创作。


“俯卧撑”关注的主要不是天灾,而是人的问题。我的艺术目的和方式,决定了我会关注重大事件及其背后和延伸出来的问题,汶川大地震当然也不例外。重大灾难往往更能检验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理性的回归,在举国之力迅速抗震救灾和灾后重建的体制优势的背后,我看到了“俯卧撑”介入的必要。


在邱光平工作室(左起:白湧、舒勇、邱光平、区志航)


在我看来,抗震救灾的第一时间是不适合进行艺术创作的;但时过境迁,灾难现场又可能发生始料不及的限制和改变。就汶川大地震而言,灾后一个月灾区情况相对稳定,志愿者也走得差不多了,相信是比较需要后援和适合进行艺术创作的时候。就在我决定深入灾区服务灾民和创作的同时,艺术家舒勇正打算与广州蓝宝石艺术中心总监白湧去灾区奉献爱心,并征集死难者骨灰塑造惊世骇俗的作品《生命之花》。我们一拍即合,几天后结伴而行。


用艺术家邱光平的车在都江堰征集遇难者骨灰


到了刚刚经受巨大灾难的灾区,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始,幸好舒勇在成都有相熟的艺术界朋友。我们与批评家陈默相约四川艺术家的据点“白夜”,在那认识了艺术家邱光平。当时灾区的公共交通还没恢复正常,很多受灾点为防次生灾害和疫情而戒严,深入灾区接触灾民和创作相当困难。邱光平知道我们的需求后,主动提出将他的SUV借给我们使用,还让他的助手小吴陪同协助。与此同时,经介绍和交流,我们还与建川博物馆馆长樊建川成了好朋友,并参与商定“猪坚强”的命名与收养,但死难者骨灰征集一筹莫展。


与建川博物馆馆长樊建川在筹备中的汶川大地震纪念馆现场


为此,我们在邱光平的SUV上悬挂征集海报,深入灾区动员与征集。在都江堰聚源镇,我们购买了很多粮油食品和牛奶送给灾民,无意中接触到在地震中失去双胞胎女儿,终日以泪洗脸的求樟荣、赵德琴夫妇。在众多赈灾义演中广为朗诵的《孩子快抓住妈妈的手》,就是上海市民刘延平为赵德琴书写的诗篇。舒勇终于得到双胞胎父母的承诺,捐出孩子的部分骨灰塑造《生命之花》,但过程并不顺利。


在赵德琴夫妇家前,聚源镇政府人员见证骨灰捐赠


尽管继唐山大地震后发生在中国死难者最多的汶川大地震的震源在汶川,但经过充分的了解和研究,我还是决定选择受灾最严重的北川县城和死难师生最多的北川中学创作。6月19日,我设法越过重重关卡,自驾到了离北川县城还有3.5公里的北川中学。北川中学就在公路旁,但学校的围墙基本倒塌,拉着警方的警戒线,随处可见带骷髅标识禁止一切人员车辆进入的管制区域警示牌,校内帐篷驻有抗震救灾的部队和防疫人员,不时有军人进出。


2018年5月9日《生命之花》捐赠5.12汶川特大地震映秀震中纪念馆


因不熟悉情况,不敢太张扬,在路边找了一处不太显眼的位置把车停好,刚把车门打开,消毒剂与尸臭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窒息。平生第一次闻到这样的气味,既恶心又恐怖。我和小吴不敢从校门入内,而是悄悄穿过警戒线和残垣断壁潜伏进去。终于来到废墟的旁边,找了一辆推土机作掩护。平常俯卧撑都尽量回避路人,不被发现,在刚发生过重大灾难的悲情之地裸体创作,更不能让不了解创作意图的人发现,一个都不可以。否则,我宁愿放弃,虽然好不容易来到这里。


向北川县城死难者默哀


离废墟越近,尸臭越浓烈,让我无法不意识到废墟下数以千计的师生。尽管“俯卧撑”充满责任和使命感,很严肃很神圣,也已身经百战过,但那一刻真的非常矛盾和纠结,内心迅速而激烈地斗争和犹豫着。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废墟和如此多不知名的死难者,我还是坚信“俯卧撑”的意义,坚信铭记和追问的必要。


在北川中学废墟前拜祭遇难师生


在决定介入后,我迅速架设器材,怕太耽误时间,放弃了视频拍摄,使该作品成为“俯卧撑”系列中为数不多没有视频的部分,而且在俯卧撑那一刻,情不自禁低下了头。完成“俯卧撑”后,总算松了口气,还特意跪拜了死难者,祈祷他们走好,也希望他们能谅解我的行为。离开时我们选择从校门出去,在校门口遇到来自广州军区的军人,我询问了一些情况后还合影留念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在完成作品不久,北川中学废墟前便架设了铁丝网,北川中学原址规划成了地震博物馆。


与救灾军人在北川中学校门前


到一个地方“俯卧撑”,通常还会尽可能去感受更多。几天后的6月23日,我和舒勇一行决定前往重灾区北川县城。途中看到日前封闭的道路人车多了起来,越靠近县城人越多,打听才知道,因为破坏太严重,官方决定放弃北川县城的重建,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特别开放3天,供幸存者回县城家中取能用之物,我们也因此得以进入北川县城。


在北川救灾现场


北川县城被震得面目全非,我们艰难地攀爬在惨不忍睹和不时散发尸臭的废墟中,并尽可能记录灾后的现场和返城者的状况。期间,一则疑似有幸存者的消息迅速传开,尽管地震已过去近一个半月,应该不太可能,但大家仍然希望奇迹发生。而且据说疑似有幸存者的废墟下方原是一家超市,有可能靠超市的食品和饮料维持生命。获悉后,我们立即赶往事发地,加入了抢救的行列。当终于看到有人被抢救出来的时候,真是欣喜若狂,以为见证并创造了奇迹,原来抢救的是深入废墟太久虚脱的救助者而非幸存者。当组织抢救的官方负责人宣布没有幸存者并放弃寻找时,天色已晚,我们只好迅速离开这个没有照明便寸步难行的县城……


救出的是救助者而非幸存者


后话:作品《那一刻》2008年5月12日14:28 汶川大地震,被汶川大地震博物馆收藏,先后在连州国际摄影年展、首届北京国际摄影双年展、《俯卧撑,在!》中国、瑞典巡展、武汉美术馆2009年以来的中国新摄影展中展出,并反复出现在网络、公共媒体和学术活动中,成为“俯卧撑”作品系列中的经典和代表作。


星岛日报报道


2018年5月11日再访建川博物馆之《5.12抗震救灾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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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11日再访建川博物馆之《5.12抗震救灾纪念馆》的地震美术作品馆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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