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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论中国摄影批评

2006-4-6 15:23| 发布者:| 查看:2009| 评论:0|原作者: 藏策

一、
    我曾在《我看中国摄影批评》(刊于《中国摄影报》)中说:当今的摄影批评与国内其他领域的理论批评相比,至少落后了十至十五年。真正意义上的摄影批评,中国现在还没有。
   此话怎讲?有关摄影的评论不是经常见诸报端,甚至一些摄影理论文章不也比比皆是吗?此言不虚。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也确实算作一种批评。但却是属于一种19世纪甚或更早的“批评”,如若在20世纪及至已是21世纪的今天,还把它看作是一种批评,那也只能算是一种浅层次的评论,而非“真正意义上的批评”。因为它们还停留在那种说好说歹式的初浅层面上,还在用着那套以好/坏为基本语义对立构成的话语系统。最为有趣的是,就连那些对摄影批评现状深表不满,对摄影批评进行批评的“批评”也同样使用着那套与其批评对象完全一样的赞扬(好)/批评(坏)二元对立的陈旧话语。比如,有的“批评”就认为:摄影批评的弊病就在于,“捧场说好话”的太多,“说坏话得罪人”的太少。难到真的多说些坏话,摄影批评就能搞好了吗?摄影界的这种话语方式,实际上还停留在80年代初文学界那场所谓“歌德”/“缺德”大讨论的思维模式上。这种过于简单化的二元对立还表现在许多所谓的“纪实摄影”中——不是拍“好人好事”,就是“批评暴光”,从而使摄影变得肤浅、功利,缺乏内涵。
   这种好/坏评说式的“批评,多为主观印象式的,往往缺乏理论上的依据。而本该作为批评后援的摄影理论又是怎样的呢?可以说除去那套陈词滥调之后,便一无所有了。由于缺乏图象语言的符号学理论方法,能否读懂照片都很难说。不过理论家们自有一套程咬金式的“三斧子半”,见了看着像真事的就是现实主义,不像真事的是浪漫主义,两样都不像的是现代主义,看来看去看不懂的就用上了最后半招——往后现代主义那儿一推了事。听听鲁迅1928年时就讲过的话吧:“看见作品上多讲自己,便称之为表现主义;多讲别人,是写实主义;见女郎小腿肚作诗,是浪漫主义;见女郎小腿肚不准作诗,是古典主义;天上掉下一颗头,头上站着一头牛,爱呀,海中央的青霹雳呀……是未来主义……”(见《三闲集•匾》)近一个世纪过去了,中国的理论家们依然故我,“主义”成了他们无知的遮羞布——这哪里还是什么理论,简直是一种蒙昧!
   二、
   现代批评理论在20世纪已经过了两次大的“转向”,20世纪前半进行的是“语言学转向”,20世纪后期至今则都处在“文化转向”(或曰“意识形态转向”)之中。
   以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教程》为发端,以雅各布森、罗兰•巴特、热奈特等人的相关研究为主干的结构主义,和以福柯、德里达、保罗•德曼等人为代表的后结构主义、美国解构主义,使我们知道,人作为一个“主体”,是由语言构成的。人的一切思想、认识、言说都不可能超越语言的疆域,都必须接受话语规则的控制和制约。你以为你在说话。其实是话在说你。那么,摄影作为一种图象语言,当然也同样不能超出话语规则之外。换言之,摄影如果不加以语言—符号学的转换(我眼下正着手于这种摄影的“符号学转向”,将另文详述,此不多谈),不能在一种深层的话语规则内来研究摄影,就谈不上是真正的理论研究,更谈不到真正意义上的严肃的摄影批评。
   更为重要的是,如果不能把语言—符号学的基本原理,作为理论批评中的一种知识背景的话,那么“文化转向”也就无从谈起了。因为意识形态往往就隐藏在话语的深层,隐藏在“自然化”了的“喻说”之中。比如,摄影的一个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对现实的“复制”功能。“纪实摄影”也因此而被视为某种“真实”中的“真实”,在摄影的诸种形式中居于“中心”的地位。以往关于“纪实摄影”的理论探讨,无非是为这一已被神化了的“神话”,再次神化而已。“纪实摄影”果真那么真实,那么值得信赖吗?布勒松、马克•吕布的照片就一定是真实的吗?要弄清这个问题,就需要借助符号学分析,否则是很难搞明白的。就像那些关于“纪实摄影”的讨论,陷入到了对“真实”的幻想之中,在真/伪二元对立的话语里,自身已成为某种意识形态。[FS:PAGE]
   三、
   其实,图象语言和我们日常使用的语言一样,也有“能指”/“所指”、“外延”/“内涵”、“字面义”/“引申义”之分。照片上“逼真”地“复制”了现实的图象,也就是“指涉”现实的层面,是摄影图象语言的“字面意义”。也正是摄影语言在“字面意义”上的这种“真实效果”,使人们相信了它的“真实性”。然而,真正意义上的“字面意义”是不存在的,就像在语言的表义过程中,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使用着话语的“引申义”(即使用着“修辞”)一样。现代修辞学在某种程度上是有可能替代语言学研究的。那么,在摄影中,“字面义”只能是“引申义”的产物。因为你要拍一棵树或是一个人,绝不可能仅仅把他(它)看作是一棵树或一个人(当然用于科研、医学或间谍目的的摄影除外),而是要在他(它)身上“发现”某种“引申义”(寓意)。也就是说,你是用“引申义”来寻找、确定、思考你的拍摄对象的,是你给你的拍摄对象注入了“意义”。所以,最后出现在照片上的并非现实中本原的所谓“字面意义”,而是某种“中心意义”统治下的“字面意义”。
   那么,这种统治着摄影的“中心意义”又是哪里来的呢?是人们头脑中固有的吗?显然不是。这就又涉及到“文化转向”中最为重要的课题——意识形态分析。法国结构马克思主义代表人物阿尔图塞把意识形态定义为:“个人与他的现实存在条件之间的想象性关系之再现。”这也是文化研究中,学界所普遍接受的定义。我在这里不想多谈有关意识形态的纯理论,而只想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明它。比如,有人看见一个农民笑了,“抓拍”下来就叫《丰收的喜悦》。而实际上是这个老农一辈子都很少照相,看见有人来照相就高兴地乐了。把老农的笑与根本不存在的丰收联系起来,是一种“换喻”式“修辞”方式对话语的制控,而在这种符号编码过程中,意识形态的“想象性关系之再现”,是在无意识地起着作用的。这也同时证明了仅靠图象“字面义”的真实,是什么也保证不了的。再举一个“大师”的例子,就以那个曾被刘树勇“造过假”的《胜利之吻》为例,难道“原作”就绝对“真实”吗?艾尔弗雷德凭什么断定那个士兵的狂吻是出于“胜利的喜悦”而不是性欲的冲动呢?为什么不叫作“饱尝战争性饥渴的士兵的‘合理化’宣泄”,或是别的什么呢?这是因为艾尔弗雷德作为摄影“主体”,在拍摄之初,就已经被有关战争/胜利、正义/邪恶之类的叙事“故事化”了,他的拍摄在某种程度上已成为这一大叙事中的“故事序列”,他赋予“现实”的“意义”,也只能是在这一大叙事的背景下,对故事化了的“现实”,加以一种“想象性”的“建构”而已(有报道说,《胜利之吻》其实就是“摆拍”的)。任何“纪实摄影”,其所能提供的也只能是一种“真实感”,而根本无法保证其“真实性”。这里我想顺便提一下,刘树勇所做的正是对于摄影中“字面义”与“引申义”之间(某种意义上“意识形态”充当了其间的黏合剂)被人视而不见的“缝隙”,进行了一种“反讽”式的“解构”。是一种关于“造假”的“造假”,或曰关于摄影的摄影。我称之为“元摄影”或“后设摄影”(关于刘树勇的〈〈权力……〉〉我将另文详述,此不多谈)。而在当时摄影界的相关讨论中,竟无人能够解读这一文本。那种近乎无知的口诛笔伐,作为一种“相关文本”,实际上是在帮着刘树勇把他的反讽对象扩大化,即由对摄影本身的反讽变为了对整个中国摄影界的反讽,成为了反讽的反讽,这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四、
   摄影的编码过程,是一个极其复杂而又长期被人忽视了的过程。其实这正是摄影的关键所在。为什么有的摄影师在国外摄影时的“感觉”,回国以后没多久就找不着了呢?是他的“技术”退步了吗?为什么那么多影友拍来拍去还总是停留在那种“丰收的喜悦”的层次上呢?我们的摄影理论、摄影批评不能只是告诉他们:多读书吧,提高修养吧,武装头脑比武装器材重要……此话虽说不错,但说了等于没说。更何况在市场化的今天,好书==好卖的书,谁知书里兜售的是不是谬误(我可是业内人士哟)![FS:PAGE]
   摄影的话语研究及话语“主体”的意识形态分析,虽然不可能把影友们一个个地变成摄影家(摄影批评也根本无此义务),但却能让你洞悉摄影过程中深层的运作关系,让你知道是什么制约(同时也是建构)了你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让你除却意识形态的幻影,真正地武装头脑,去“明明白白”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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