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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什么才叫文本分析 (二)

2007-11-15 10:48| 发布者:| 查看:1629| 评论:0

文本分析的批评方法,与传统批评相比,优势是非常明显的。如果说传统印象式批评就像传统中医的望闻问切,最多也就能做到听诊器、X光的话,那文本分析的方法就相当于现代医学中的断层扫描乃至DNA比对。尤其是对于现代主义以来的文本,传统的批评方法甚至根本就无法解读,比如余华的这篇小说《现实一种》。我在下面的这两段分析中,应用的分析方法主要是叙述学的故事序列分析。文章太长,未完待续。

“血”之讽 喻

 

——解读余华的小说《现实一种》

   

  

《现实一种》是一篇很独特的小说,它看似平实,像是一篇“写实”的作品,其实并非如此简单。《现实一种》讲的故事并不复杂,甚至简单到了荒谬的地步:哥哥山岗和兄弟山峰以及各自的妻子、孩子,还有他们共同的老母亲生活在一起,一天哥哥山岗4岁的儿子皮皮不慎将山峰的幼子脱手摔死,山峰一怒之下又将皮皮踢死;山岗不动声色,第二天他将山岗骗到树下并绑了起来,用事先准备好了的肉泥和小狗把山峰又折磨致死……山峰的老婆为了复仇,找警察来抓走了山岗,在山岗被执行枪决后又冒充他的家属将其遗体捐献医院……不料山岗的睾丸移植到别人身上后又生出了儿子,山岗有后了。……

    这样的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真实”吗?“现实”中真的有此“一种”吗?如此荒谬的故事,又何以给了我们某种强烈的“真实感”呢?要真正弄清这些问题,其实首先是要超越这些问题,超越这种传统现实主义式的/二元对立的话语模式。

1985年,杰姆逊在北京大学讲学时曾说:“我不太熟悉中国的情况,但在西方,人们一般认为根本不存在现实主义这回事,现实主义只是一系列视觉幻象。现实主义手法完全是一种技巧。……在中国我有个感觉,就是现实主义成了世界上最自然的事,谁也不真正就此进行讨论,只是当人们放弃了现实主义时才有人出来讲一讲。因此不管是在西方还是在中国,都得有人对现实主义进行真正的研究:一方面认为现实主义只不过是视觉幻象,另一方面认为现实主义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只有不正常的作品才不是现实主义的。我们需要的是对现实主义进行真正的分析和研究。”用他的话说:“关于世界的语言只不过是语言,而不等于世界。”1

 

    站在这个角度上再来看这篇小说,我们就会发现,它不过是由一系列话语写成的一个虚构故事,一个文本。这些话语指涉着“现实”,但却并非“现实”本身。它带给我们的某种“真实感”,其实不过是一系列“修辞”所造成的幻象。追问一篇小说是否真实,这注定是一个永无答案的问题。如果我们去思考这样一些问题则会有意义得多——这篇小说是如何叙述的,为什么?它所使用的话语与现实生活中的各类话语有哪些联系?与其他文本又有哪些联系?要分析一篇小说的文本,主要就是对其话语的各个层面加以研究。分析的方法多种多样,叙述学的、符号学的、修辞学的,等等,不一而足。

 

  

    初看这篇小说,似乎条理清楚、线索单一,故事基本上是沿着线性时间进展的,既无时空转换,更没有多个叙述者的多重叙述,甚至每个细节都似乎再清楚不过了……然而当你通读全篇之后,却仍会感到很茫然——这里面都说了些什么呢?我们基本上不可能轻易地在其中发现那些我们通常很容易就能找到的熟知的“意义”,更看不到任何道德方面的教诲,作者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呢?

    首先,我们不应该急着追问作者说了什么,而是要先找出小说的叙述者,找到他的叙述位置(故事内/故事外,全知/限知等)和叙述语调。要弄清楚谁在说说什么如何说

在这篇小说中,叙述者始终是一个冷静的观察者,而从未加入到故事中来。这样他就把自己扮成了一副超然事外、态度冷漠、视角开阔客观的模样。然而,叙述者到底是要受“隐含作者”操控的,叙述者可以不做任何价值评判,但“隐含作者”的意图,还是会通过他流露出来的。身为美国“耶鲁四人帮”之一的希里斯·米勒说“叙述者是隐含作者的隐喻,隐含作者又是作者的隐喻,这一意义的置换链条……”2

    在小说中,我们比较有可能把握的首先是叙述者,而不是“隐含作者”,更不是作者。我们可以先从故事层入手,看这位超然事外的叙述者给我们讲了怎样一个故事。故事起因于一次偶然的意外,接下来引发了一系列由过于明显的因果关系连接起来的复仇行为。故事大体有四个序列:[FS:PAGE]1、山岗之子四岁的皮皮无意中失手摔死了山峰之幼子;2、山峰因失去儿子,情急之下又踢死了山岗之子皮皮;3、山岗因失去儿子皮皮,在做了精心准备之后更为残酷地杀死了弟弟山峰;4、山峰之妻因失去丈夫,报警,并冒充山岗家属将其遗体捐给医院……

    从这四个序列中,我们能发现些特别之处呢?先看故事沿线性发展的横向的“组合关系”——从修辞学的角度看,这又可视为是一种“换喻”性的关系,在这一关系中,过于符合因果关系的逻辑连接着过于不合逻辑不合情理的故事发展——孩子的无意失手导致了大人们一系列处心积虑的仇杀,这是缘于亲情的仇杀,而仇杀的对象却又恰是亲情,是因/之“亲”而化/之“亲”为“仇”的。

    细看这个故事,我们可以发现,在这四个故事序列之间不仅有着连续性,而且还有着某种相似性。那就是,每个序列都是一个单纯的复仇行动,只不过是从无意到有意再到处心积虑,从误杀到仇杀再到虐杀,从子到父再到妻,一个比一个更荒谬也更残酷……但其中的基本结构是相同的,都是因某-杀某-某死。结构主义叙述学认为,一个故事序列总是从初始的不平衡(缺失)到行动(成功/失败)导致新的平衡。在《现实一种》中,上一个序列的“新的平衡”总是会造成下一个序列初始的“不平衡”(缺失)。于是我们在这一环环相扣的组合关系中又可找出一个纵向的“聚合关系”——或曰“隐喻”关系。在此新的关系中,我们从纵向的角度来看一下这四个序列,就又会发现,第一个序列有些与众不同且意外深长。与其他三个序列相比,第一个序列并没有明显的因,也就是说行动者皮皮失手摔死堂弟这一结果并没有一个与之构成明显因果关系的原因。而如此一来,后面一系列过于明显的因果关系也就都变得可疑了起来。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而要弄清楚其中的复杂关系,我们还必须在小说的文本层内下一番“细读”的功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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