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泞作品《寻常》之三

纪实·真实

    柴:你的照片按摄影领域传统的看法,应被划为纪实摄影。你对这个命名如何看,对纪实摄影所负载的历史价值呀、真实性呀又如何看待?

 路:照片会屏蔽掉许多东西,会跟世界间打上一堵矮墙,所以对于纪实摄影这个概念,我不大认同。哪有什么“实”,我写的专栏文章里说:世界上真实的东西,仅仅对于个人而言是有用的,对于公众而言是相对真实或者虚假的、被蒙蔽的。咳,在别人那里单论啊,我就这么看。狭隘么。

 摄影术对于留存过去是有价值的,但我觉得真实是制造的,无意识中留下来的真实性不过是偶尔留下来的一种真实感。更多的时候,我们把个体体验通过影像传达出来就可以了。我的拍摄是在我们共同经历的事物里边寻找一种共性。每个人活着都差不多的不容易,甚至艰难。从这个理解慢慢展开到具体行为。

 摄影这个东西是最不确切的,图像中隐含的东西太多太复杂,大家能感受到的东西就是自己观看的那点微弱的感觉,每个作者都想去引导别人,包括拍风光的也一样,都想按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和呈现。其实观看是以观看者自己的体验去完成的,并不是能够绝对的被别人引导。听人端着酒杯人云亦云的故作姿态不是有点可笑嘛。

 社会上每个人的境遇不同,但都在作为人类的基本公共性里,像生老病死。我刚开始拍《寻常》的时候,是无意识的,当无意识转化为有意识、觉得人都得这么过的时候,照片更多的时候便不再是对社会的一种抱负,只是一种呈现了,不计结果。随意。姜纬为这些照片取名为“寻常”的时候,只是觉得,策展人开始自己的事情了,我已经完成的每个拍摄结束了,接着拍或者先喝酒去。咱再要两瓶吧?

  柴:随便。你如何看待摄影?你好像更喜欢用“照相”这两个字。

 路:摄影最早发明时就是为了留影,到后来我们才把他解释为艺术呀、记录呀,才有了功能性的分野。早期雅格布·里斯、路易斯·海因、奥沙利文的东西,也就是张获得过程相对复杂点的照片。照片作为时间的载体的话,你就会发现,他们当时拍的山和现在同一座山的区别、一群灵魂离去的世界依然那么喧哗。照片更多时候的意义是后移的,所以我心仪的摄影作品应该是更早的,而不是现在的。也认为,信息交流再对等,许多事情的意义可能属于尸骨成灰以后,都是别人而不是自己的。

 现在,每个人都有发言的权利了,信息流更强大,我们都可以自己的声音去展现与社会的距离,或者融合,恰恰这些可能是一种抱负。人们有了这种抱负,思想往往会有所偏离本体,赋予本体的意义也会大于他对本体的态度。所以拍到后来,我觉得自己这点能力,只能直接去拍照。性格决定了我为某个拍摄等待的那种散漫,也算是自我调整的一种控制力吧。

        照了相之后,越来越觉得其实文艺是有共性的,摄影也一样。摄影者可以是好的报道摄影师,也可以是赚钱手段,甚至好的娱乐者。发烧友也有追求,不要过多地以自己的判断去要求别人。要求别人是一个绝对错误的姿态。对于别人的东西,你可以不理解,可以无声的蔑视,但你不能要求,所以我说,照相更多是对过程的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