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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遥:后摄影节时代的遗产生活

2007-10-23 11:12| 发布者:| 查看:2328| 评论:0|原作者: 柴选

    按:这是应约为《中华遗产》杂志所写的一篇文章,虽然变成铅字的文字与这差异已甚大,但这些文字毕竟是我的切身感受,因而自我觉得更为自然些。平遥国际摄影大展马上就要到了,不知各位博友届时在古城之内漫步又有何种感觉。

2003年平遥国际摄影大展棉织厂展区宋朝影展的海报


    2001年9月19日夜,笔者按照领导安排,从太原机场接上航班晚点3个多小时的数十名上海知名商业摄影师,于20日凌晨1时许首次进入平遥古城。大轿车司机灵活地将车开进黑洞洞的城门,在无一星半点灯火的平遥城四大街八小街七十二条蚰蜒巷的格局中费力地找寻着这些摄影界嘉宾原定的驻地,笔者也首次得以借着车灯的弱光,初步见识了这个已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数年,但仍难显示出旅游名城风范的家乡的著名古城。
    9个小时后,首届平遥国际摄影节在古城保护完好的县衙正堂前开幕,中外千余名来宾激动不已——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终于有了一个后来年年坚持并给平遥、给山西、给摄影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世界知名的摄影节。商业传统浓厚,但却被周边县市同胞认为太过精明的平遥人,看着一帮中外摄影家在自家的地盘上这里欢腾,真不知道这帮人和充斥在平遥古城各景点的那些照片,能为这个已经成功申遗却也无多大变化的古城带来什么。
    5年过后,2006年9月20日早晨6时许,连续参加了六次平遥国际摄影大展(自第二届起更名)的笔者来到平遥西大街的某个深深深几许的院落,等待住在这家民俗客栈的朋友一起踏上归程时,偶看前一日晚间几多朋友把酒论影艺留下的残羹剩饭还摆放在当院,虽有些刹优雅民居的风景,但这个改造成客栈没几年的普通院落的变化却不由让笔者生出思考:摄影给平遥古城带来了什么?在居民对那些抽象的前卫照片见怪不怪,连三轮车夫都知道马克·吕布的后摄影节时代,平遥古城里许多宝贵的民居民欲等有形遗产,又将为平遥人带来什么样的新生活?

民俗客栈
    到哪里都好吃好喝、好玩好闹的摄影家们,在2001年9月的平遥感觉到一丝冷落:吃住自己找,腰包自己掏,首次光临古城的摄影家们除了被组委会占满了的平遥宾馆外,在称为“明清街”的平遥南大街上,只看到为数不多像天元奎、协同庆、云锦成等几家号称“民俗客栈”的老房子,临街的大常摆着八仙桌,好像是招待游人的饭馆,而里边的光景一时还摸不清楚。
    后来,摄影家们当然不会在等、靠、要的心态下栖寒风秋雨中,神通广大的他们在当地朋友帮助下均找到了合适住处。笔者和一干同事刚在自认为非常不错的协同庆住了一个晚上,无论正房厢房还是地窨窑洞的特色还未完全体验,就被有关负责人以外宾进住的名义“清”出——民俗客栈那时是平遥招待外宾的最高规格。富于中国传统特色的住房,应该是包括马克·吕布等中国通在内的外国摄影师最喜欢的。
    年年秋天光临平遥,不知不觉中发现原来集中于南大街的民俗客栈正悄悄向平遥城的东西南北四大街延伸,即使是没有什么景点的小街道,每年也能冒出许多装饰一新的民俗客栈,至于此前的普通民宅模样,偶游平遥的人士是很难想象得到的。即便摄影节期间,也年年不断有人家大兴土木,今年路过的居家院落,明年就可能摇身变成挂着红灯笼的民俗客栈。
    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将平遥民居的特点精辟地概括为“外雄内秀”。走在平遥比较安静的巷陌间,看到的均是外面不留窗户的青灰色深宅,抬头仰望,是高高的屋檐。若是有机会光临庭院深入,不仅可见精巧的垂花宅门、精雕细刻的门墩石雕,还可读以纯朴忠义、修身立德为主要内容的门匾。屋里屋外的物件都多少有些“商读传家”的气息。
    如今,外观淡雅的老房子正在越来越多地以另一种面目出现:雕梁画栋、朱漆大门、大红灯笼、金元宝串形状的招牌……华灯初上时,登上城墙粗看,满城尽披灯笼红,宛如张艺谋电影里掌灯时分的乔家大院。红黑混沌之间,仿佛平遥城又回到百年前车轮辐辏、万商云集的时代。不过,相对于百年前的商业氛围,今天有些模式化的民俗宾馆,虽有繁荣景象,却也难完全重现当年商贾之风。民俗客栈,更多是借晋商的名义,为游客提供一种新鲜的体验,包括给摄影爱好者浮光掠影的镜头,提供的也是表面的奢华。[FS:PAGE]
    在众多模式化的民俗客栈之外,一些已辟为景点的居所也曾让摄影家们钟爱。首届平遥国际摄影节期间,摄影家王福春的《火车上的中国人》,假座晋商历史上最著名的职业经理人雷履泰的故居展出,吃住无着的王福春和其他几位摄影家灵机一动,跟故居管理员一商量,直接入住一代巨商家的各个土炕之上,晚间在雷家的厅堂里摆开数张八仙桌,邀一帮摄影界朋友聚会聊天,煞是欢乐。不过,随着摄影大展组委会规范展场,轿轩式独特结构的雷履泰故居未能入得组织者法眼,近两年即便摄影节期间也少人光顾,突然间冷落了下来。
    在平遥古城的四大街上,有许多窄小的胡同入口,胡同里边保护较好的民宅也逐步向民俗客栈演化。2003年秋,笔者得幸入住南大街某小巷里一处民俗客栈,虽然离大街很近,此客栈又位于较早开放的华北第一镖局博物馆后院,但仍显现出很难寻得的幽静,此院既有砖窑、又有厢房,还有小阁楼上的绣房,让每位不同身份的入住者都能找到满意而深感趣味的住所。与客栈主人聊天,得知这位五十多岁的主人原本随父母生长于北京,后因历史原因回到平遥原籍,虽然华北第一镖局的院落在进京前也是父祖的家产,但时过境迁几十年后,落实政策也只能分了其中十分之一,最后成就了这个有着自己网页的小小客栈。
    平遥是晋中谷地的大县,其人口总数甚至比晋中市政府驻地榆次还要多。挤在平遥古城城墙以内的居民前几年曾高达6万人之多。为保障生活质量和有效保护古城,当地政府几年来一直在做着居民外迁的工作,包括山西省最好的高级中学之一平遥中学和众多学校、医院、政府机关的迁至新城,让平遥古城的常住人口减少了1/3,曾被平遥中学占用的文庙的部分房屋,也被整饬一新,成为新景点。
    作为平遥世界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些远比北京四合院高大肃穆,且最富晋地旱原文化特点的一家数进的平遥民居院落,怎样才能更好地开发利用,颇让政府和有关专家费心。随着摄影带来的旅游业发展,平遥古城民居的产权拥有者或利用自家地盘做项目,或出租老宅做商用,但肯定不会闲着,即便主人住上了新城的单元楼。
    与北京胡同院落一样,因为有人间烟火,平遥古城即便在旅游尚不吃香的年代,也一直延续着独特的文化传统和人文精神。不过,当院落的主人迁至新城,当民俗客栈替代了寻常人家的生计,能否将原汁原味的平遥保留,能否让人们除了看景点买特产之外,还能感受到一种独特的生活气息,则令不少人有所担心。
    山西本土的摄影家张国田曾在首届平遥国际摄影节期间推出了自己拍摄的平遥古城专题画册,其宣传招贴画是一群站在古城某住户大门前洋溢着笑容的孩子,如今,快乐的孩子在平遥还随便可见,但临街的大门都粉刷一新,成了客栈的门脸儿,极少有自然和时代留下的沧桑感了。
    从一个普通的县城向旅游消费城市转变,平遥的步伐很快,以致于精明的平遥人还未准备好,就直接被旅游经济拉到了消费时代,因而前两年时有宰客之类事件发生,弄得政府不得不出面,对民俗客栈等旅游服务单位的饭菜、服务等价格做出规定,比如一盘最著名的特产平遥牛肉的价格不能超过20元等。即使这样,如果你对平遥足够熟悉,稍微动动腿儿,移步城门外,除了没有院里摆开八仙桌的排场外,所有风味相同的饭菜,价格只需一半,且风味并不比城墙之内差多少。
    民俗客栈在平遥的扩张步伐还在继续,不知道若干年后,我们还能不能从平遥的小巷里听到悠闲的老人们用晋中方言进行的闲谈?能不能看到某个大门开处、闪出一位骑着摩托的平遥时尚女郎?傍晚登临城墙之上,还能不能看到“城里上炊烟”的生活情形?

酒吧多磨
     作为旅游城市,平遥和整个山西的风格一样,有些土,尽管百年前这里也是最为发达的中国金融中心。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平遥多年来一直没有像样的酒吧,在这一点上很明显会被同样是世界遗产,同样是古城的丽江比得无地自容。作为时尚的场所,酒吧在平遥的落脚经历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发展历程。[FS:PAGE]
     2001年,张国田不仅凭平遥画册大出风头,而且包下平遥县衙附近的中国当铺博物馆招待四方来客。做文化产业出身在有关人士点拨下,早早就将当铺博物馆二层阁楼整理布置停当,于摄影节期间开张老平遥酒吧。尽管此酒吧仅限于摄影节期间营业,但却成为那几日平遥城最热闹的去处之一。许多摄影家的作品交易是在酒吧谈成的,不少国内外同行的交流也是在酒吧进行的。随着人流增加,张国田为大家免费服务的豪情由于成本大增而不得不改变。这个酒吧也成了2001年秋天平遥城晚11点以后几乎是惟一的热闹去处。
     翌年平遥国际摄影大展开幕,成为志愿者队伍头目的张国田却没有继续老平遥酒吧的营生(据说是出租房想自己干,再后来这个当铺博物馆也销声匿迹了),摄影家们聚会的场所改在了平遥棉织厂一处旧厂房里,临时改造的酒吧请来了专业经营者,酒吧的名字则取自法文“你好”之谐音“傻驴”。老实说,“傻驴”酒吧除了满足老外尤其是大量来平遥的法国摄影家需求之外,并没有更多地像老平遥一样产生轰动效应。自此,酒吧也成为平遥举办摄影节时的必备项目,尽管游人们平时还是难在平遥古城找到酒吧的踪影。
     后来,西大街一家民俗客栈也在摄影大展期间试着开展酒吧业务:临街的大堂一日三餐当饭店,到了深夜时分则备些酒水饮料,点心瓜果,给中外摄影家提供一个聊天玩乐之所,尽管八仙桌和条凳的模式太中国化太正规,但晚上有这么一个去处,也是不错的。近两年,除了这个临时酒吧外,太原一家酒店在平遥柴油机厂的大厂房里重张老平遥酒吧,一些摄影节期间的民间活动也常借酒吧宝地举办,倒是少了一些小资类的情调。
     不知何时起,就在平遥东、西、南三条大街交汇处,平遥最繁华的地段,数家原先卖水果及百货的隔离开的老房子连成片,摇身变成一家真正具有现代意味的酒吧,尽管还是“开轩面古道”,尽管地方不大、陈设不很时尚,但其用具及服务已具备酒吧的所有特征,在平遥的满目古风中,这个现代意味的事物多少有些与整体氛围不相融合——本来只有脚步声、电瓶车鸣笛声、自行车铃声和言谈声掠过的平遥街头,也响起了节奏感很强的音乐。精明的参展者则会在摄影节期间,在酒吧放很多海报,供自由取阅以扩大宣传。
     2006年的摄影大展期间,笔者曾见识过这个酒吧的满座场景,只是不知平日里这里是否也如此繁荣。不过,仅就其能坚持一年四季经营这点,就足以证明这个新鲜事物在平遥古城还是有了一席之地。   

投资时代
     旅游人数的迅速增多,让平遥的财政收入年年攀升,曾因不少活动只重过程不重结果、始时对摄影节也持观望态度的平遥县领导和群众,也在琢磨着让摄影节这个舶来品带给平遥更多的机遇和发展。
     也是2006年秋天,笔者漫步平遥街头,猛然发现座落在西大街的几家民俗客栈都同时挂上了“云锦成”的牌子,位于南大街的“云锦成”则装修一新后依然存在。最为有意思的是,平遥县原来的礼堂,如今名字是云锦成演艺中心。虽然云锦成是平遥最好的民俗客栈之一,但传统的经营模式是不可能产生如此规模化效益。看来,云锦成已开始打破一家一店的平遥民俗客栈原有格局,尝试着新的运作模式了。
     云锦成的经营者并非土生土长的平遥人,他生于太原,就学北大,曾在深圳华为等知名公司呆过。在古城平遥经营一家自己的店面,倒不是像其他具有浪漫情调的年轻人到丽江、到泸沽湖开店般无为散心,定是看到了平遥民居宾馆孕育的商机。云锦成本店的装修充分体现了明清时代的风格,光此一项就花费数百万,加上在西大街开设几家分店,并开发演艺事业,相信其投资一定不会少。[FS:PAGE]
     据报道,云锦成的年轻老总开始只想在平遥价值被低估的情况下买一处民宅,等着升值,但无限的商机使他迅速对这座2000多平方米的老宅将来的发展产生兴趣。大兴土木之后,云锦成原本在平遥就属最贵的食宿价格再翻数倍,其他客栈标准间在150—200元上下浮动,云锦成房间均价1200元以上,更不会说到云锦成吃饭已成为游客中攀比品位的重要一环,毕竟这家民俗客栈的软硬环境在平遥均是一流的。
    云锦成演艺中心则摆明了是照着国外的红磨坊之类演艺场所设计的,尽管地方有限,但平遥化的设计和演绎晋商文化的固定节目,让平遥孤单的夜生活除了酒吧之外,又有了新亮点,这种演艺项目也预示着新的竞争的开始。2005年,另一家设在平遥文庙内的平遥大戏堂已开始将山西梆子和民歌等搬上了舞台,面向游人公演。
     当然,除了民俗客栈将普通的民居商业化之后的高中低档之分,与民俗客栈竞争的,还有现代化的大酒店,毕竟不是人人都喜欢居家的滋味,毕竟民俗客栈的先天条件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约着其更好地开发。在平遥城外,四星级的丽泽苑酒店拔地而起,曾经以入住民俗客栈为容的外宾们在近年的平遥国际摄影大展期间也改住更为舒服的大酒店。
     动平遥脑筋的投资者越来越多,在这个文化深厚且有着无限生机的古老县城里,将晋商文化的精髓发扬光大,除了政府的引导之外,肯定还有许多民间组织在努力。
     摄影家黑明的《古城平遥》画册序言《穷,才留下的一座城》,对平遥的历史与现状进行客观分析。建筑学家阮仪三等人在上世纪80年代在当地政府邀集下为平遥做规划时,留旧城修新城的决定颇为明智,但保护好这份中国的宝贵遗产,保护好平遥的风韵平遥的情,还需要当地人去努力。
     近年来,明朝时修建的平遥古城墙已先后数次出现坍塌事故。对平遥城里那些大大小小的院落,各富特色的民居如何保护和开发并举,还需要在实践中不断探索。只是千万别出现城墙那样的悲剧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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